选自《白马入芦花——通过禅语悟人生》 (细川景一著 1987.7禅文化研究所出版)
我们看见那些为死到临头而恐惧的人时,能做些什么呢?握住他的手说“我随后也去”来消除他的孤独是一种办法。陪着他哭借以安慰他,也是一种办法。但这些果真会给即将死去的人带来安心吗?在临终者的枕边给他说教信仰也是办法之一,只是这已经来不及了。归根结底,对于要死的人来说,除了他自己在以前的日常生活中就有意识地获取对死的安心以外,别无他法。
据《读卖新闻》(1983年6月2日)的报道,前些日子,在大阪成立了一个“生与死思考会”,它的宗旨是正视谁都无法回避的死,通过去倾听临死之人的诉说来学习死,以探求更有意义的人生道路。在该会成立的典礼上,有三个人以“死对于我来说”为题作了发表。
大阪枚方市的山本。他25岁的女儿在结婚的第二年,与他的女婿都患了癌症,并仅仅相差一个月便相继去世。
他泪流满面地说:“女儿在病床上一直如饥似渴地读《圣经》,是‘平安地’死去的。在她留下的日记中这样写道‘如果有人问我,对于你来说死是什么?我会回答:是我搬到天上去了’。他们两个人的升天,让我知道了深信不疑的东西在一个人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。”
大阪吹田市的森山。三年前,五十四岁的丈夫因胃癌去世。
“在他死的前三天,主治医生对我说该做好精神准备了。结果我哭肿了眼睛的样子被丈夫发现,他说:‘我快不行了吧’。然后,他拿出来备忘录、存折和笔记递给我,说:‘全都写在这儿啦。从今以后,你要更辛苦了。虽然我想要是我好了会比现在更好地待你……’” 他一边哭一边握着我的手。她说丈夫是自立地生、自立地死去的。
“死”会到来。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,都肯定会到来。尽管我们知道自己必定会死,可却无法自身去深深感受。只有当骨肉至亲或亲近的人死去的时候,才会开始想到自己不要这样的死法,而要“更好地迎接死”。这个“生与死思考会”的宗旨就是要学习他人悲痛的体验,把它作为自己的问题考虑怎样更好地对待“死”。
“红炉一点雪”是禅对死的回答。
战国时代,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之战是很有名的。以川中岛为中心双方展开了多次战斗,但从永禄4年(1561年)9月10日早上开始的战斗是真正的压轴之战。
信玄悠然地坐在马扎上思考着作战方案。
谦信想要一决雌雄,顶着晨雾单骑奔袭信玄的阵地。突如其来地突破了阵脚现身的谦信直奔信玄,大喊一声“汝想奈何,看刀说话!”便挥刀砍去。
信玄毫不慌张,泰然自若地应了一句“红炉一点雪”,用手中铁扇架住了谦信的刀。
信玄想用“红炉一点雪”来说什么呢?
信玄曾在甲州盐山惠林寺跟随快川禅师修行。谦信也对毗沙门信仰深笃,曾从越后高田林泉寺的益翁宗谦禅师参禅,并对禅有很深的造诣。这两位豪杰,以“死”相赌的问答,岂不大有参悟的价值吗?
“汝想奈何,看刀说话!”是说“若被我一刀两断,你将如何?”,他问的是“你将如何来挡住‘死’?”
对此,信玄回答“红炉一点雪”。烧得通红的炭火上不知自何处飘落了一片雪花,雪花在瞬间即消失得无影无迹。
在迎面砍来的刀锋之下无生亦无死。即丝毫没有对生的执念,也没有丝毫对死的恐惧。生也好,死也罢,只是无心地举起铁扇招架而已。
山本女儿和森山丈夫接受死的形式虽有不同,但与信玄“红炉一点雪”的接受方式难道不是相通与共吗?不论生死都应爽快赴之。